作罢。

最后一夜，宋悦为了缓和缓和玄司北与其余人的关系，特意提议混出宫去夜市逛逛。然而这个提议一出她就后悔了，真正走上街道，他们几个人排成一道就够挤占一条道儿的，再加上几人龙凤之姿，就算易容过后也仍气势不凡，光一个挤在人堆里就足够扎眼，更别提一群。

【宿主，好多老百姓在看你这边诶。】

宋悦：……还能怎么办呢，看就看吧，能少块肉咋地。

反正最后一天了，马上就能打发走这群蹭吃蹭住的皇子们了。她只是本着和平交往的原则，不想给燕国添麻烦而已。

【噫，宿主分明是喜欢和他们玩在一起，每次玩得最疯的就是宿主了吧……】

宋悦：……

早已习惯被路人多打量几眼的人，并未注意有一道自上而下的视线穿过花灯，落在他们身上许久——

许久，魏皇才收回视线。

这是一间茶楼，刚好在宋悦等人的途经之处，也许是无意撞上，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——此次邀他们前来品茶赏月的姬无音坐在他触手可及之处，与秦皇一样，一脸兴味地看着楼下，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有趣之事。

“历代皇帝急着要后代不就是为了早点退休，把苦差事丢给儿子干么？你以为我生你是用来吃白饭的？居然溜出宫不干活……”姬无音半边脸藏在阴影处，碎碎念道。

“旁边那个，是魏太子？”秦皇细看道。

“还有那个，老秦，你儿子？”闻到八卦的气息，姬无音忽然兴奋起来，“他们不是不喜欢我这张脸吗，之前还一脸不服气，恨极了姬无朝的样子，现在看来，玩得似乎挺开心？”

“化干戈为玉帛，是百姓的福气。”秦皇比魏皇先一步开口，装作不是故意抢话，突然提道，“我见我儿最近老往蒹葭宫跑，似乎挺喜欢和无朝在一起，我们这些做长辈的，是不是应当为小辈们的婚事做主？”

“你休想。”魏皇重重把茶杯一放，见他要抢自己儿媳，语气自然没那么客气，“我儿与姬无朝早就认识，若定亲的话，也得分个先来后到！”

两人本来就互看不顺眼，为抢一个儿媳，也是一番唇枪舌战。

大概人都有那么一种本能，有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，便寄托在后代身上，希望他们能走得更顺利。

等他们说得口干舌燥时，姬无音才淡淡啜了口茶，涂着红寇的指尖遥遥一指：“就是那小子呀。”

“那小子？”

“虽然易了容，但一眼就能分辨出的。”姬无音浅浅一笑，指向最前头的两人，“虽然并肩而行，但只有他们是牵着手的哦~”

“玄司北？”秦皇阴阳怪气的声音

“你们那个相国？”魏皇恶狠狠地咬字，“纤细瘦弱的一副身子，怎能与我儿相提并论。”

“他是玄虚阁阁主，论武功，世上无人能出其右。”姬无音咬了一口桂花糕。

秦皇一脸冷色：“武功高强又有何用，一个江湖之人而已，怎比得上我儿身份高贵。”

姬无音被桂花糕甜得有些腻，直接捻起茶壶往嘴里倒，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还要喝：“你这就说错了，人家也同样是皇族血脉……记得楚皇么？”

“竟然是他？”

姬无音向来不按套路出牌，在他们露出犹疑之色时，又十分热情地歪头问：“不过，你们想要这个儿媳妇，也不是不可以哟……”

“音儿有什么话直说，又想逗弄我？”秦皇淡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茶壶，毫不嫌弃地给自己斟满一杯茶，动作风雅。

“无论什么条件，只要是这世上能做到的……”魏皇也连忙表态。

姬无音双眸微微失神，漂亮的嘴角又轻轻勾起，对着他们消失的虚空无声一叹：“只是，燕帝不可能嫁人，他们要是真心喜欢，上我这儿来做上门女婿，我自然欢迎。”

空气终于安静下来，二皇都不曾说话。

燕帝不可能出嫁，而他们看中的皇子，也将会是他们的继承人，是未来的帝王，哪有屈居人下的道理。

“你们一定在想，世上哪儿有这样霸道的道理，要身份尊贵足够配得上她，还要事事低一位女子一头，或许还会引得天下人耻笑——我以前也觉得世上根本没这样的人，可神奇的是，她偏偏遇上了。”

“我太了解她了，她从小经历得太多……是个很难被打动的人。玄司北身上流的的楚国皇室的血，为她，不仅放弃了复仇，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位置，甚至甘愿退居幕后为她撑起一片天地。他的身世使他比所有皇子更难做到这点，可他做到了，甚至……改变了她。”

“以前的她，是个完全为自己而活的机器，如今竟也学会了与人玩乐，学会了体察旁人的感情。我为她安插了许多可供收入后宫的人选，都是人中龙凤，譬如莫家那个不错的武将，还有世上仅存的一位羽族后人，还譬如……反正都是需要好生拉拢的，可惜她个笨脑子，一个没要，怕某人不高兴拆了后宫，还特意遣散三千佳丽……”姬无音近乎喃喃自语。

“音儿，若当年我放弃皇位去追你，会不会……”

“已经发生过的事，就别提如果。”姬无音打断了他的话，“你要谈小辈们的婚事，可以，我的要求也摆在了明面上，入赘，听到没有？就是倒插门！到了燕地，管你什么皇子皇孙，是龙都得给我盘着！想通了就回宫制备点嫁妆来，我好收拾收拾后宫让你们儿子住进去，想不通就干脆利落的替他们寻好妃子，也省得惦记我们家无朝。”

天下无不散的宴席，翌日清晨，宋悦带人饯别，送各皇离开。

齐晟的马车是最后一个走的，临行前，他掀开帘子，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玄司北：“今后你若欺负她一分，就别怪我抢人。”

“此生，不会让你寻到机会。”

“你们在说什么？”宋悦走了过来，瞥了一眼齐晟，只觉得气氛似乎有点奇怪。

齐晟眉目难得柔和下来，笑了：“道别而已，舍不得？”

“白吃白喝的走了，我能减轻一笔花销，高兴还来不及。”宋悦扳着指头数道。

“做皇上穷到你这个地步也很了不起。”

“你损我？！！”

“没有，只是把一直不敢说的说出了口。”

“！！！”所以这货早就在内心吐槽她？？

车帘落下，遮住其中身形。最后一辆马车也缓缓动了，只留齐晟似寂寞似清冷的叹息：“别追上来了……反正下次六国大会，还会再见的。”

宋悦也笑了。

反正，他们还小。

反正，路还很长。

朋友有聚有散，但世界就这么大，只要人还在，就有相见的一天。

反正——

她回眸看向身后伫立着的白影，眉宇间洋溢起温柔。

所有人都有不得不去的地方，但只要一回身，他必然立于她身后，朝朝暮暮的陪伴着。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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