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情绪稳定一点，才敢跟她说这件事。

昨晚受伤的警察和肖海洋一起随后被送到医院，紧急进行抢救。

方知同就是这个时候见到的闵岚。

手术都在进行中，医院那边留下来也是等。闵岚劝方知同先去关照一下童话的情况。

于是他就被警车拉到离安全地点最近的路边，当时走得着急，手机落在医院，还是路过这条路段的警察好心帮他送过来。就这样前前后后在路边等了将近一小时。

童话摸着他冻到发肿的手，心里忽然一阵心疼。

“对不起方老师。和我结婚，很辛苦吧？”

“你不也一样？”方知同笑着看她，反将她的手握紧，“既然都这么辛苦，以后就不要再想着祸害别人了。”

“嗯你说得对。”童话想了会，点点头，“我们就这样互相祸害到老吧，谁先死算谁输？”

“成交。”方知同嘴角完全平不下来，不得不偏头看向窗外。

*

一年将尽，除夕之前，肖海洋被判了死刑。

开庭当天肖川从国外赶了回来，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满脸是伤、胳膊打着绷带地站在自己面前。

他的手上戴着手铐，低垂着头，态度认真而老实。

以前做过的每一件事，他都详细地认了罪。

他供出了冬花内部所有可能的涉案人员，包括自己的妻子左菁对他多年的包庇。

在场认识他的人，都觉得很奇怪。

肖海洋被抓不过短短几天，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，从之前的死不认错，到现在完全服从法律的审判。

原因只有那夜参与过抓捕行动的警察们清楚。

周毕为了救肖海洋，没能从医院里醒过来。

肖海洋知道这件事后，一天都没有吃东西。

他在征得警察同意后，在太平间门口见到了周毕的尸体。就在那具尸体前，他面无表情地跪下，将经常挂在手上的佛珠挂在了周毕手腕上，而后双手合掌，目送他远去。

那之后他确实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，由内而外脱胎换骨，眼神也一下子清澈了许多。

这回面对警察再也没有恨，而是感激。

感激他们能让二十年前死去的自己重新活了过来。

他即将向死，但心似重生，终此一生，再无遗憾。

童话亲眼目睹了一切，此时此刻的心里也没有抓捕那夜的五味杂陈。

她坐在肖川身边，始终紧握着他的手，还像小时候他们相依为命的时候一样，彼此不离开。

来之前她已经跟肖川打过预防针，大概讲述了肖海洋的罪行，不过刨除了曾经他对他们姐弟的所有伤害。

可即便这样，肖川还是趴在童话身上，泣不成声。

童话安抚着他，并没有后悔带他过来的决定。

曾经就是因为隐瞒，他们一家人才变成今天这样。

以后发生的每件事，她都不希望再瞒他。

肖川哭了特别久，久到方知同都看不下去，不得不拍他一下，“好了。”

肖川点点头，知趣地从童话身上离开，但转头趴回方知同身上，眼泪还没停。

这是需要的时候又知道姐夫好了！

方知同皱眉，嫌弃地看了他一眼，目光又递回童话。

童话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，朝方知同叹了一口气。

这样的“惨状”一直持续了三四天，行刑之前，肖川的情绪已经稳定许多。

三个人一起去见了肖海洋最后一面，但并没有能和他说上话。

据警察说，他这些天极少吃东西，只是偶尔喝一点水，也不会和任何人讲话，整天就坐在床上，为死者诵经祈福。

童话没再勉强他，只是把自己亲手做的咸八宝粥交给了狱警，请他帮忙送到肖海洋手里，告诉爸爸自己来过了。

年后他们按照程序领到了肖海洋的骨灰。

这回带上小糖豆儿一起，四个人回到南方老家，把肖海洋和杨花妮葬在一起。

时隔二十四年，童话重新回到了生养她的大山。

这里的一切和记忆里大不一样。

方知同为姐弟俩做向导，带他们看过肖海洋出资建成的希望小学，看过这里的小二层和农家乐，看过游客络绎不绝的新建景点。

他们沿着宽阔平整的道路，一路走进以前山下的小村庄里。

刚过完年，这里家家户户还挂着充满年味的福字和对联，放寒假的小朋友们在田垄上背起了搞怪的儿歌，小男孩和小女孩打成一片，互相争着比着，谁也不输谁。

童话回头望向远处的山丘，心头那层积压已久的乌云突然下起了雨，那场雨瓢泼而至，用力地冲刷了一把，随后乌云散开，阳光照了进来。

她想起小时候最害怕的那句话——今年过完，日子一定会好起来。

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那句话永远不会实现，但是现在她有了一个新想法。

一年过完，也许日子不一定会变好，但日子一年又一年地过下去，总有一天是会变好的。

（正文完）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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