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。

维塔莉娜猛地睁开眼，略显昏暗，却又逐渐清晰的房间轮廓如同展开的画卷一般逐渐呈现在眼中。

首先恢复的是视觉，接着是嗅觉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道，混杂着血腥。

再回复的是听觉，金属摩擦声传入耳廓，来自头顶的灯管发出令人烦躁的电流声。

她眨了眨眼，视野彻底清晰。

熟悉的金属墙壁，破损的线路，以及地面上尚未完全冷却的源石碎片。

这里是切尔诺伯格核心城区控制塔第四层，也是结晶兽……不，爱德华所在的房间。

身体各处传来钝痛，提醒她刚刚的战斗之惨烈。

腰部和肩胛骨的伤口隐隐作痛，源石粉尘虽然让血液凝结，却难以掩盖那股麻木的刺痛。

“维塔莉娜？你醒了。”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带着明显的担忧。

临光半蹲在近旁，逆着光源，面容略显模糊，但语气中的关切却清晰可辨。

“我……”维塔莉娜动了动脖颈，嗓子有些干涩，“我没事。”

她撑起身，注意到原本囚禁爱德华的巨大结晶体，此刻已彻底失去了活力，表面黯淡无光，如同失去了所有能量供给，静静地伫立在那里，像一尊沉默的墓碑。

看来爱德华……真的消失了。

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茫感涌上心头。

短暂的意识连接，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旅程，见证了一个家族的悲剧。

“我上来的时候，结晶兽就已经停止活动了，应该没事。”临光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变化。

“嗯。”维塔莉娜起身，作战服破损严重，行动间牵扯到伤口，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。

她环顾四周，确认房间内没有其他异常。

“他燃尽了最后的力量。”

临光沉默。

她并非亲历者，无法完全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，但从维塔莉娜凝重的神色，以及房间内骤然沉寂的氛围，也能感受到某种沉重而肃穆的落幕。

“他告诉我很多事情。”维塔莉娜整理着从爱德华记忆中获取的信息，语气平静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，“关于黑蛇，关于塔露拉，关于……这场战争的真正目的。”

她将黑蛇的本质，以及其挑起战争、散播混乱的意图，简略地告知了临光。

临光听完，神色愈发凝重。

“如此说来，那位龙女……她现在的状态，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。”临光皱眉，语气中带着担忧，“如果黑蛇的表面目的是利用她挑起感染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，实则是挑起乌萨斯和炎国之间的矛盾的话，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。”

“是啊，乌萨斯人默认了他的行动，所以这座城市的防卫力量才会这么……空洞。”维塔莉娜站起来走到房间边缘，眺望通往第五层的通道，通道深邃幽暗，仿佛巨兽张开的巨口，等待着吞噬一切胆敢靠近的生命，“黑蛇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，也更……狡猾。”

“第五层……”临光走到她身边，一同看向前方，通道尽头一片漆黑，静得令人不安，“塔露拉就在那里。”

“嗯。”维塔莉娜应了一声，没有丝毫犹豫，抬步走向通往第五层的通道，“走吧，去会会这个不死的神明。”

“好。”临光提起盾牌护卫在她的身旁。

通道内比想象中更加黑暗，也更加压抑。

金属墙壁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痕迹，焦黑的弹痕，扭曲的装甲板，以及干涸的暗色血迹，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的激烈战斗。

塔露拉曾经和人在这里发生过战斗？和谁？罗德岛人？

维塔莉娜看向临光，对方显然也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存在战斗痕迹，两人打起十二分精神，一前一后缓缓前进。

空气变得潮湿而阴冷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，以及淡淡的源石粉尘气息，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将冰冷的铁锈吸入肺腔，带来一种沉闷的不适感。

维塔莉娜走在前方，脚步沉稳而缓慢。

临光紧随其后，两人之间保持着沉默，气氛凝重而肃杀。

通道两侧的墙壁上，每隔一段距离便安装着应急照明灯，发出昏黄的光芒，勉强驱散着黑暗，却更显周围环境的阴森与破败。光线所及之处，墙壁上遍布着细密的裂纹，如同某种正在蔓延的病症，昭示着这座核心城市正在不可逆转地走向衰败。

维塔莉娜心中沉甸甸的。

爱德华的记忆碎片，黑蛇的阴谋，塔露拉被操控的命运……无数信息碎片在她脑海中交织。

该如何破局？

黑蛇……弱肉强食，胜者为王。

这种冰冷而残酷的生存法则，如今已经渗透到泰拉世界的每一个角落，到处滋养着战争，仇恨，与绝望。

而她自己……爱德华最后的警告在她耳边回响——“你也是一位适合成为黑蛇的……绝佳宿主。”

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感涌上心头。

她憎恶黑蛇的思想，憎恶其利用战争和混乱达到目的的行径，更憎恶自己竟然有可能成为其宿主。

但她也明白，爱德华并非无的放矢。

为了达成目的，她可以不惜代价，甚至可以牺牲自己。

这种决绝，这种意志力，在某些时候，确实与黑蛇所推崇的“强者生存”的法则，有着某种微妙的共通之处。

这才是最令人不安的地方。

她必须阻止黑蛇，阻止塔露拉继续被其操控，不仅仅是为了切尔诺伯格，为了莱茵生命，更是为了……阻止自己滑向深渊。

距离天灾到达剩余时间十分钟。

通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清晰，仿佛黑暗中裂开了一道缝隙，指引着前路。

维塔莉娜放缓脚步，抬手示意临光戒备。

光线逐渐充满整个通道，视野也豁然开朗。

她们抵达了第五层。

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圆形露天平台，穹顶之上是铅灰色的天空，压抑而沉闷，仿佛随时都会有源石雨倾泻而下。

平台中央，一道身影孤零零地伫立着，如同被世界遗忘一般。

黑色的长袍在平台昏暗的光线下，如同凝固的夜幕，沉重而压抑。

赤红色的龙角，在偶尔闪过的光芒中，反射着金属般冰冷的光泽，如同两柄锋利的弯刀，指向天空。

腰间那柄熟悉的赤红色长剑，剑柄上的纹路在阴影中若隐若现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。

塔露拉。

整合运动的暴君。

黑蛇最强的棋子。

她背对着她们，一动不动，如同凝固在时间长河中的雕塑。

平台上一片死寂，只有脚下金属地面和靴子碰撞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，以及远处冒着火花的不知名设备上传来的低沉电流杂音，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。

一场风暴正在酝酿。

铅灰色的天空低垂，空气中弥漫着源石粉尘与金属锈蚀混合的气味，比通道里更加浓郁刺鼻。

维塔莉娜和临光在距离塔露拉背后约莫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。

她们没有贸然靠近，塔露拉此刻的状态太过诡异，安静得令人心头发毛，像是一尊精心布置的雕像，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。

维塔莉娜眯起眼睛，审视着那动也不动的身影。

她能感觉到身旁临光绷紧的肌肉，骑士的呼吸也变得绵长而警惕，盾牌微微调整了角度，护在她侧前方。

“塔露拉……”维塔莉娜的声音打破了沉寂，清晰地在平台上传开，“不，我应该称呼你，黑蛇！”

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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