？”殷离咀嚼着这几个字，在水中看不清表情，她将这个词在脑子里绕了好几个弯，才转过来。

漓朝没有过男王，但在漓朝之前的前朝，是有男帝的。只不过漓朝建国两百余年，史官早已将前朝旧事修饰过，两百多年，足够死亡三代人，足够抹去前朝记忆，足够更改新朝人的思想，也足够驯化一个本就低劣的群体。

沉塘其名，也和先朝有点关系，只不过到如今很少人知道了。

殷离没想到，这海底世界，竟然是男鲛人治理，女鲛落得个被驱赶的下场。

“那你为何被驱赶？”殷离直截了当问了出来。

爱丽儿拉着殷离游到一处珊瑚丛堆砌而成的地方，殷离估计这是海底王国的房子，或者说巢穴。

潮湿柔软的水草铺就成地面，殷离踩在上面，若不是眼前游来游去一群长相奇特的鱼类将她拉回了现实，她真有种回到陆地的感觉。

爱丽儿将鱼尾一甩，微微蜷缩在某处珊瑚上，她似乎是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。

“我和我的姐姐们不同。”她开口。

人鱼的嗓音很是动听，殷离也没想过有朝一日，她竟会成为一个如此好的倾听者。

“不同在何处？”

“她们拔掉了自己坚硬的利爪，磨平了鳞片，留起了长如海草般的长发。”

“是自愿的还是被逼迫的？”殷离询问。

“是自愿的，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柔软，才会美丽，才会得到男鲛人的喜爱，得到男鲛人的保护。”爱丽儿摇摇头，在她的简单逻辑里，她很难弄清楚其中的道理，为什么要将强大的自己变得弱小，然后希望被保护？

拔去自己的利刃，将自己包装得无害，以期成为一个美丽的礼品，送到敌人手上。殷离当然明白其中的关窍，只不过不会将这些作用在女人身上。

作为天神眷顾的一族，拥有漫长的寿命与创生的权力，她们本就该高坐其位，而不是打折脊骨，埋入土里。殷离沉声，“那你的男鲛配亲，真是该死啊！”

“你恨它吗？”殷离的声音带着蛊惑，引诱着爱丽儿说出她想要的答案。

爱丽儿沉思了一会，“我不知道，所有鲛都说这样是对的，她们一直以来都是如此，但我……不愿意。”爱丽儿加重的后面几个字的音调。

“我不愿意，我与姐姐们分明那么优秀，我的父亲却总想生一个男鲛来继承王位，凭什么我不能继承。”她是这么想的，也是这么说的，所以她被驱逐出来了。

被驱赶出鲛人王国的小鲛人迷茫地在海底游荡，还好鲛人一族是海中的霸主，当然，她姐姐们那样的鲛人，太脆弱了，肯定不可以一个鲛人在海里游着。

爱丽儿可以，她讨厌被束缚，讨厌被压抑，讨厌变得弱小与脆弱。

鳞片与利爪保护着她。

她曾听母亲说过，深海处有一个海巫鲛人，她睿智年长，无所不能，无所不晓。爱丽儿漫无目的地寻找，最终，在一个庞大海龟的指引下，找到了海巫婆婆。

“海巫婆婆。”爱丽儿游到海巫巢穴的附近，在附近游荡呼喊，最终海巫受不了吵闹，出来见了她。

海巫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鲛人，她没有想到，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这么自然强大的女鲛人，就和她年轻时候一样，那个时候的鲛人一族，是当之无愧的海中霸主，陆地上的人类也要畏惧她们三分。而如今只能蜷缩在海域深处，再也不敢探头到海面上。

海巫婆婆很苍老，她的鳞片都已经脱落了，看着随时可能死去，然后葬身在一个海底巨兽的腹中。

“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？”海巫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。

爱丽儿挠挠头发，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情，她无处可去，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，所以想来听一听长者的建议。

她摇摇头，尴尬地说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你为什么会来我这？”海巫问。

爱丽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，海巫若有所思，“所以，你希望成为鲛王吗？”

爱丽儿点头，语气铿锵有力：“我想成为鲛王，这就应该是我的位置。”她一直被教导着，女鲛应该干什么，不该干什么，她都不乐意听，她觉得很烦，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。凭什么父亲天天贪图享乐，竟然能号令所有鲛人族，她比男鲛王强多了，她当然也可以。

凭什么这个位置要属于一个连出生都没有出生的男鲛人？

爱丽儿不甘心，她的本能告诉她，她不甘心，她不乐意。

“好孩子。”海巫欣慰地笑了，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，那时候女鲛人全都如爱丽儿一般强大健壮，凶狠无敌。

只是她们中有些鲛人太善良也太愚笨了，竟然会将本来牢牢握在手中的权柄，放给没有神力的男鲛人手中。

被偷窃，被夺权，甚至神力也被转接过去，成为了下一等，然后被洗脑，被削弱，最后自甘堕落。

海巫那时候太幼小了，她懵懂地看着这一切发生，却无力阻止。

早期对女鲛的驯化还没有如今那么多，海巫不愿被拘束着也都随她去了，她自由生长成为一个强大的女鲛人，然后她开始被一点点排挤孤立。

只能说年轻的海巫不够敏锐，也没有任何意识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强大的女鲛人已经成了贬义词。

而海巫已经老了，她用了半生才反应过来。鲛人一族有着漫长的寿命，海巫被鲛人一族孤立后就在一处偏僻海域生活，她好像又活了很久很久。

曾经的鲛人一族寿命约有三百年，后来男鲛人当权，鲛人一族寿命只有两百年了。而她活了有五百年，后来她思其原因，可能是两百余岁时，偶然间获得的一本巫术典籍有关。

她成了一个海巫，她有着漫长的生命和无穷的智慧，然而，却有着一副年迈的躯体和所有鲛人都忘了的记忆。

直到，爱丽儿来寻找她。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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