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相夷在空中一个旋身，在纷纷扬扬的落叶中轻盈落地。

他眉梢上挑，用剑尖递过来一片叶子。

绿盏微微一笑，伸手接了过来。

只见又薄又脆的叶片上，刻出了她的轮廓，寥寥几下，却又栩栩如生。

“怎么样，像不像你？”

李相夷浑不在意地问，却又侧过耳朵等着答案。

“像。”

绿盏举起叶子，透过阳光可以看到其脉络断得干脆利落，每一下的用力均等，所以不会出现粗细不同的情况。

即使年纪小，这份掌控力依旧不可小觑。

“那么……”李相夷冷不丁地问，“我和他很像吗？”

绿盏吃惊地放下手，但稍一思考便也没那么惊讶了。

他一向都这么聪慧过人，观察力超群，发现不对劲也是早晚的事情。

“像，不过我清楚得很，你和他不是同一个人。”绿盏语气平静。

李相夷低头踢了地上的树叶一脚，“为什么……他不过就是比我大了些。”

虽然对方不曾明说，但根据一些只言片语，他还是推测出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年纪稍长，且和绿盏关系匪浅。

那……在不远的将来，他也会遇到自己世界的绿盏吗？

李相夷难得起了些好奇心。

“你不用想这么多，也许你们有着相似的起点，但未必会走上同样的道路。”

绿盏一眼看穿李相夷的小心思。

她无意干涉太多，每个世界的李莲花，都应该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，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。

——不管他的身边人，是不是绿盏自己。

正思考着，李相夷忽然咦了一声：

“等等！绿盏，你是不是在消失……有没有觉得不对劲？！”

绿盏低头向下看，她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浅淡，速度虽慢，但趋势显而易见。

那当她完全消失的时候，是否就能回到自己的时空了？！

绿盏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，很快便转为惊喜。

李相夷的神情却截然相反，带着点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。

但他还是扬起唇，眼中是明亮的骄阳：

“那可得恭喜你了，祝你早日回家。”

“相信你，不过如果可以的话，我还是挺想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。”

这会让她有一种完整参与了李莲花人生的错觉。

绿盏望着自己半透明的手，有些可惜地继续道：

“但这个愿望，估计是实现不了了。”

“你放心，我拥有如此天资，江湖理应掌握在我这样的人手中！”

李相夷毫不在意，他对自己有着天然的自信，说好听点是清狂傲气，说难听点就是自大傲慢。

望着绿盏几近透明的身影，他犹豫了半晌，终于在最后时刻问出了他极为关心的问题：

“……如果我去苗疆……”

他别开目光，似乎是随口一问，但紧握着剑的手背上分明暴起了青筋。

绿盏挑了挑眉，揶揄回答，“相信我，如果你不改改脾气的话，和她一见面就会打架。”

李相夷不相信，“怎么会？我脾气明明很好！”

绿盏懒洋洋地挥挥手，“记住，防人之心不可无，最容易伤害你的，往往是你的身边人。”

一股窒息感涌上胸口，她点到为止。

紧接着，如同来时一样，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李相夷的面前。

…………

单孤刀觉得，这半个月的时间，师弟李相夷有些奇奇怪怪的，时而莫名其妙地东张西望，时而又猛地朝着无人处说话。

师父师娘，师弟练剑练得生病了！

忽然有一天，师弟的病情好了，又恢复了正常。

但他明显变得郁郁寡欢起来，时常对着西北方沉思不语，就连师父送了他少师剑，也只是笑了一下就又皱起了眉。

单孤刀紧张了起来。

该不会……师弟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了吧？

不行！

他要尽快下山。

单孤刀很快向漆木山和芩婆提出辞行，理由就是最常见也最实用的历练。

二老很快同意了，并嘱咐了一大堆类似于保重身体、注意安全之类的有的没的。

单孤刀满怀雄心壮志，背着包袱走向山门，却发现了同样背着包袱的李相夷。

“相夷？！”

他卡了壳。

“你你你……你怎么……”

“我也要下山。”

李相夷微微笑了一下，笑容中带了几分成熟的味道。

单孤刀这才猛然惊觉，这段时间，对方似乎飞快地成长了起来。

“师父师娘那边呢，他们竟然会同意你下山？”

二老有多宝贝师弟，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，没道理会放行。

一定是李相夷自作主张。

谁知李相夷点点头，“他们同意了，让我好好跟着你。”

跟着他？

单孤刀觉得脑壳有些疼。

他下山就是想要避开李相夷，如果对方跟上来，那他下不下山又有什么区别？

单孤刀不死心，再度劝道：

“相夷，男儿志在四方。我要建立自己的门派，立一番大事业！若是带着你……”

李相夷摩挲着少师剑柄上的睚眦，心不在焉地打断了他：

“我是一定要下山去的。”

单孤刀心一紧，面上却笑开了。

不能再劝了，再劝就太刻意了。

“那我们师兄二人齐心，一定可以名扬天下！凭你的武功，一定很快可以闯出一片一番名堂来。”

“不了，那也未必有意思。”李相夷下定了决心，“我决定了，我要去苗疆。”

“苗疆？”

这个答案出乎了单孤刀的意外，却也让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，对师弟的担忧占据了上风：

“苗疆诡雅异俗众多，你为何要去？”

李相夷扬眉一笑，恰如旭日。

他伸出手，“总之我已经决定了。师兄，祝你得偿所愿。”

单孤刀注视着他的手，沉默了一会儿，重重地握了上去：

“师兄会的，也希望你不负此行。”

“我一定会的！”

阳光下，李相夷和单孤刀的手紧紧相握，两人的笑容都闪闪发光。

或许天机不曾言说，它只在该来之处静静到来。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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