吗？”

“......”

“嗯？我说，你喜欢书吗？”

“啊......”

斯蒂尔诺睁开眼，周遭的景象让他终于缓过神来，身旁是泛着木质清香的棕红色书架，上面的书已经多到装不下，有些零散地掉落在铺了淡红色厚实毛毯的地上，有的像是刚被翻阅过一般摊开，置于小屋中央的圆形矮桌上，身旁另一侧的木框圆窗透射着阳光模糊的温和光芒，落在他肩头的斗篷，即便隔着布料，也能感受得到那部分传来的无私温度。

桌边，一位橘红长发的少女此刻正面露疑惑地看着他，手边翻开一半的书页被虚掩着的木门中传进来的风肆意拨动，她的发丝犹如橙红的地毯，在地面随意铺开，柔顺而又轻软。

她就这样看着自己，那双大睁着的湛蓝双眼犹如水面般无暇洁净。

一如既往地，斯蒂尔诺又一次被那双眼睛夺去了片刻的思绪，他失神般望着她，嘴唇轻轻颤动，久久无言。

“怎么，困了吗？”

橙发少女轻轻地蹙了蹙眉——即便是皱眉也是如此好看，斯蒂尔诺想。

随后，她放下手中的书笔，撑着桌面轻轻站起身来，走到近前：

“突然这么奇怪啊......还好吧？是困了还是饿了？”

斯蒂尔诺的瞳孔骤然如反应过来般颤抖着，他的嗓音有些发颤，像是久弃的婴儿终于找到了母亲：

“凯，凯思琳......？”

橙发少女歪头愣了愣，随后轻笑着将一缕碎发揽到耳后：

“你在说什么呢......算了，是哦~怎么，愣神的时候做了个梦吗？让我猜猜......是噩梦？”

“没，没......没有......”

斯蒂尔诺辩解着，连忙伸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尚未来得及溢出的泪花，鼻子轻轻抽了一下，连连摇头，在擦完泪水后视线便再也没离开过凯思琳哪怕半秒。

他似乎明白了什么，但他不敢过多猜测，他怕这一切因他的猜测和质疑太快消失，

他怕她又一次离他而去——纵使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。

“没，什么事都没有，你继续，回去吧。”

脑海中的记忆忽地窜入，斯蒂尔诺强撑着复杂的情感，淡淡笑着劝道。凯思琳感到奇怪，但她也只是歪了歪头，便再次坐回桌前。

他看着凯思琳纤细的手指捏着羽毛笔，再次蘸满墨水，灵活地在一页已经有些泛黄的空白书页上撰写着些什么，口中念念有词：

“倘若咒法以偶数为连词纵向分布......成效均可因加持而贯穿其二......遂......”

黝黑的笔锋在略有些粗糙的纸面上沙沙划过，留下一道道很快便干涸的黑色河流。

斯蒂尔诺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木凳上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，他的腿像是在打节拍般轻松颠动，但只有他自己清楚，那不过是极力制止腿部因激动而颤抖无果的妥协。

认真撰写着辞典的凯思琳是如此恬静，时而轻咬羽毛笔的尖端思考，时而用指关节轻敲着桌面。

他不禁后悔为何到现在才静下心来仔细端详她的模样，

“对了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~”

她起笔点下这页书最后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句号，将笔插回墨水瓶，抬头轻笑。

“我说啊——你喜欢书吗？”

斯蒂尔诺怔怔地望着她，纵使已经怔了好久。

风从虚掩着的门缝中又一次挤过，就像它撩动书页一般，将凯思琳的发丝揽起，在室内温暖的空气中勾勒出道道橙红的弧度。

我喜欢书吗？

我喜欢的是书吗？

我喜欢的是......

“喜欢。”

冗杂的思考，结果却是简短的回答。

凯思琳笑着耸了耸肩膀，像是感到酸痛乏累一般舒展着胳膊。随后她看向窗外，小木屋坐落在一处缓坡，长满了齐腰高的青草和橙黄色郁金香。

斯蒂尔诺的视线同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。他记得这里，但是他也记得这里已经不在了。

他轻笑着，尽力不让自己释怀的笑发出声音。他确信自己已经完成了使命，也更加确信，此刻的她就是她。

在他低头笑着的片刻，凯思琳不知何时也坐在了自己身边。

他感到一股温柔的触感从自己的左肩头绕到右肩头，随后那只手轻缓而又有些勉强地揽住了他相比之下更加宽阔的肩膀。

斯蒂尔诺的皮肤在发酥，一股不知名的情感如涌泉般显现，让他的瞳仁有些颤抖。

左侧的脸颊传来发丝拂过的搔痒，他微微侧头看去，凯思琳的头正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，自然得像是他们以前也经常这么干一样。

他的嘴唇在颤抖，嗓子里挤出来的话声音很轻：

“凯思琳......我......”

“嗯，我知道哦。”

凯思琳闭着眼，修长的睫毛微微扑扇着，她靠着他的肩膀，轻轻点头。

“我全都知道了哦。”

斯蒂尔诺颤抖着，他的眼泪开始忍不住地决堤而下：

“我......我以为......我......”

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，我还以为......我还以为这一切都会白费，如果没有那么多事情，我真的好想再继续像这样看着你写书，我还想和你去看荧光海，我还想和你一起种花、还想和你一起炼药，我还想和你一起冒险，你编织的魔法我还没来得及学完，我还没亲眼看到你用那些稀奇古怪的魔法，我......我还没来得及说......”

他颤抖着哭诉着，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滑落，在脸颊上形成很快被风吹干的泪痕，他不愿将其擦干，也不愿停止这压抑了许久的哭泣，他怕这一切再一次像之前那样消失。

“没事的。”

斯蒂尔诺意识到有一只带着柔和温度的手抚上了他的脸，他睁开眼睛，透过被泪水浸得模糊的视线，他看到凯思琳在欣慰地笑着，她的眉头舒展着，眼里有闪闪的亮光，她的笑是如此明媚，感人至深：

“没事的，没事的，我在这里。”

“我们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，很累了对吧......辛苦啦。

说实话，我也很意外会在这儿看到你呢......”

她的笑显出些许的嗔责和无奈：

“有些话，为什么不早说呢？嗯？”

斯蒂尔诺看着她，他泪水中的意味逐渐转为释怀与欣喜，他久违地看着眼前的凯思琳。

凯思琳眼含笑意地看着他，她理解着他，同样地，她也以同样的情感看待着他。

“凯思琳......我......”

她仍然在笑，不过那笑变得愈来愈灿烂，一如已经生长正旺的郁金香。

“真心地爱着你。”

闭上双眼，唇间传来深情缱绻的吻。

这此生未曾得到的吻，缠绵，婉转，来得也有些晚。

它也许短暂，也许漫长......

但，终身难忘。

【第二卷·风神支离】

——完——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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