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！”一个疯癫老朽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，引去不少目光。

风商头发乱哄哄的，衣服也全是褶皱破损，哪里还有一派掌门的作风，完全是个疯了的老叫花子。

他指着姜焱凌，看着一众道友怒道：“你们没认出来吗，九幽地火！姜焱凌！他没死！魔头还没死！”

可是此刻，姜焱凌这三个字，对于其他仙道来说，似乎已没那么重要了。

众仙道平静地看了看风商，又看了看姜焱凌，不知该对这句警告作何反应。

恨他？还有必要吗？算上七杀大劫，他救了众生两次了。

杀他？可能吗？他现在全盛之期，九条灭世火龙一出神仙难敌，而且很明显，金蝉和玉雪仙都已与他结盟，玉雪仙更是与他恩爱有加，想杀他的话，这两个仙人能同意吗？

众仙道犹犹豫豫的样子，更激怒了风商。

他抓着一个蓝袍修士，道：“方宗主！他曾灭你御灵宗满门！害你宗大量祖先传下的神通失传，你都忘了吗？！”

姓方的宗主被这么一问，急忙挣脱了风商的手，小心翼翼看了杜瑶光一眼。

当着两位仙人的面和姜焱凌叫板，风商这是巴不得他死吧？况且御灵宗也曾屠戮大量兽族，万一被妖族旧事重提找他麻烦该如何是好？

见方宗主不愿附和他，风商又看向人群后的陆晴，道：“陆掌门！这魔头囚禁你两位爱徒，夺你门中至宝山海卷，你难道也忘了吗？！”

“他是姜焱凌！杀我仙道成千上万修士！血海深仇，你们都没有反应吗？！”

他环视一圈，对着仙道同僚们怒吼。

可此刻，没有一人愿和曾经一样，附和他的号召，与他一起嫉恶如仇，讨伐魔王。

仿佛他们早就放下了，只有他一人，放不下。

“风掌门，他既能求天庭改写我的命格，令我成仙，难道你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？”陆晴一语惊醒，令摇摆不定的众修士，意识到了关键问题。

连天庭都愿意给他薄面，那他们这些连仙都不是的凡人，哪里有资格和他叫板？

“你！你！小恩小惠，就让你把仇怨全忘了？！”风商执迷不悟，怒斥陆晴。

“风掌门，段逸峰一介晚辈，本不该插嘴，但不忍前辈误入歧途，有些话，一定要说明白。”段逸峰站了出来，直视风商的红眼。

“家师李长空，视姜前辈为至交，日日盼着他能归来与他把酒言欢。玉雪仙杜仙子，与姜前辈两情相悦，紧随家师脚步飞升成仙，成为近百年来仙道唯二得道之人。”

“而风掌门你……因果已经如此明了，姜前辈虽有功有过，但无疑是天命所归，望风掌门放下执念，也放过自己。”

听到天命所归四字，风商不禁一个踉跄。

与他亲近之人，纷纷得道飞升，与他对立之人，陷入苦海无法自拔，连陆晴，都是受他恩惠，才能成仙。

那自己几十载的执念，岂不成了笑话？！

此刻，杜瑶光开口道：“风掌门，我知你一直对他染指女娲池一事耿耿于怀，但请听瑶光一言。”

“他前半生罪孽深重，此事不假，但他前半生，亦是布下七杀大劫之人手中棋子，命途多舛，身不由己，可他知错能改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挽回自己的错误，哪怕代价是身死。”

“他两次救众生于水火，当仁不让，这样的人，当是众生心中所求的英雄豪杰，亦是……我心中所求的良人。”

说到这里，杜瑶光双颊微红，有一抹羞涩，笑着看向姜焱凌。

他的内心为人，她从来没有看错过，心悦于他，也从不后悔。

“邪灵之灾，乃七杀大劫所造成，七杀大劫又因他而起，因果循环，天庭赦免于他，就是为了今日之局，而风掌门你，因心魔深种，差点失控坏了大事，令众道友一番努力付诸东流。”

“那么瑶光倒想问，若五芒破邪阵真毁于风掌门适才一剑，那风掌门与他，到底谁是正，谁是邪？”

杜瑶光虽平常不爱言语，但一开口便字字珠玑，将风商驳得哑口无言，甚至面露惭愧。

最后一句审问，令风商神情恍惚，跌坐在地。

若他刚才一剑，真酿成大祸，那他就成了为祸世间的邪魔了。

紧攥不放的执念，已成了祸害他人的心魔，而他本人，直到此刻才意识到。

这一刻，他才终于放下了。

七星剑掉落在地，风商盘膝而坐，双眸紧闭，身上浮现点点微光。

“风某一生行道，悟道，证道，却心魔深种，误道，辱道，弃道——某自知罪孽，不求宽恕，愿死后化作仙灵，永世守护蓬莱岛，为后辈照亮前路，莫行歧路。”

在蓬莱弟子的哭声中，风商当场坐化，身形渐渐透明，化作金光，飞向蓬莱岛的方向。

……

少年虚弱地躺在，由金蝉手下佛陀制成的金光阵中，身上邪祟已被除尽，但他的生命力，没有任何复苏征兆。

他看到杜瑶光来到跟前时，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。

“你觉得怎样？”杜瑶光看出他的生命回天乏术，却也忍着悲伤，柔声询问。

“我很好……仙子……不必担心。”安宁的声音很小，小到几乎听不见。

金蝉长叹一声，道：“他遭邪祟毒手十载，经脉尽毁，不过能将他从中解脱，也是善事一件，仙子莫要悲伤。”

杜瑶光咬着下唇，心中仍是自责。

若她当时能恢复全盛期修为，若她当时没有告诉少年东极洲能避开邪灵追捕……是不是，结果会比现在好？

姜焱凌察觉到了她的难过，紧紧搂住她肩膀，这事也怪自己离开太久，若能早点回来，她不必以重伤之躯与邪祟交手。

“安宁无能，让诸位道长，为我费心了。”安宁挣扎着，坐起身来对各位恩人行礼，但他行完之后，竟没有力气直起身了，还是被旁人扶起来的。

“这位大哥是……”安宁看着与杜瑶光举止亲昵的姜焱凌，问道。

呵，大哥，自己都这个年纪了，还被称作大哥，姜焱凌心里笑道，心想这小家伙嘴还真甜，讨人喜欢。

“我是……”

“他是你师丈。”杜瑶光抢先答道。

安宁听后面露喜色，道：“太好了，太好了……我初见仙子时，整日愁眉苦脸，如今气色看起来比那时好太多了，他一定待仙子极好。”

能看到仙子生活美满，他觉得自己此时就算死了，也没什么遗憾。

等等，师丈？

他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，急忙直起身来，正色道：“仙子竟愿意收我为徒了？我还未行师徒之礼，先将叩首礼补上，改日再向师父敬茶。”

接着，他不顾自己身体虚弱，跪在地上，对着杜瑶光行叩首之礼。

“弟子安宁，拜见……师父——！”

一连三叩首，叩得地面微颤，很有力道，看得出他的诚心。

可第三次叩首后，他身子再未直起，双臂也无力地搭在地上，保持着向师父行礼的姿势，生命悄然逝去。

他的魂魄，由金蝉收入法器，带回到天竺渡化一番，注入无量功德，再投入轮回。

这样一来，下一世，他便不会再经受苦难，能够平安一生了。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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