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

杀死明月

“看来你先前经历了许多事情，才会让你如此心烦意乱。如果不介意的话，能否告诉我呢？”衡衍的声音低沉而温和，仿佛能穿透夜色，直抵人心。

南宫皓月静静地站在那里，月光洒在她身上，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。

她沉默了片刻，似乎在思考是否要倾诉自己的心事。

终于，衡衍轻轻叹了口气，缓缓说道：“我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，生命的尽头已经近在眼前。很快，我就会带着你的秘密一同消失在这尘世的烟雾之中，与这虚幻的世界一起化为齑粉。所以，你可以放心地与我交谈，我不会将你的秘密泄露出去。”

衡衍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真挚的情感，让人不禁为之动容。

然而，在这漆黑的夜色里，南宫皓月却无法看清他的眼睛，不知道他的目光是否空洞无物。

话已至此，南宫皓月心中的防线似乎也在这一刻被冲破。

她突然觉得，自己好像已经压抑了太久，那些长年累月积压在心底的情绪，此刻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。

她想起了过去的日子，想起了与阿琅靖宣在桑园里度过的时光。那是她此生最为真挚的日子，没有尔虞我诈，没有势力的睥睨，只有半掩的真情和深院里的家常琐事。

然而，时光荏苒，岁月如梭。后来，她拜入了蓬莱，有了各位热心的师兄相护，日子也算过得安稳。

但在这漫长的人生道路上，她经历了太多的冷暖交替，见过了太多的牛鬼蛇神。
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，而她，也只能在这纷纷扰扰的尘世中，独自前行。

她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，缓缓地讲述着自己在人间的种种经历。

初到羌吾镇时，她目睹了妖族的进犯，那是一片荒芜的景象，寸草不生，仿佛被死亡笼罩。

妖族们手持冰冷的铁铅棍棒，无情地屠戮着人类，血腥和惨叫充斥着整个小镇。这一幕让她开始质疑自己的存在，善恶的界限在她心中变得模糊不清。

接着，她提到了寂孙山的神坛魔人。这些魔人为了追求长生不老，竟然不惜以稚子的脑髓为食，给无数百姓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和灾难。

然后，她讲述了地仙谷藤的故事。为了拦截洪水，谷藤甘愿扎根于水中，用自己的身体为人类搭建起一座桥梁，连接起两个邦国。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，让她深感敬佩。

然而，世间并非只有美好。瘟鬼的寄生更是让人毛骨悚然，被瘟鬼附身的人无一不是夭折身亡，生命在瞬间被剥夺。

巳凉城的闹鬼事件更是让她心寒，人与人之间无法交心同谈，恶人当道，最终酿成了一场大祸。

还有巴山的青衫大王，如今已成为妖族的帝姬。

最后，她提到了云梦泽的红荞祸水，这一祸水差点让伯兰一脉覆灭。人心中的贪欲和恶念如野草般蔓延生长，就连半神之身的榕树仙也不得不舍弃仙途，惩罚自己的孩子，以平息这场灾难。

她滔滔不绝地向他诉说着，心中的不甘与愤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，无法抑制。

衡衍一脸好奇地看着南宫皓月，开口问道：“那从蜀地来的三位修士，你觉得如何？”

南宫皓月听到这个问题，微微一怔，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回答。过了一会儿，他才缓缓启唇，轻声说道：“他们三人，不说也罢。”

此时，半卷残云依然隐隐地投射在海面上，而天幕却已经逐渐染上了墨色，仿佛夜晚即将降临。

南宫皓月和衡衍就这样静静地站着，彼此交谈着，不知不觉间，话题越来越多，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流逝。

南宫皓月沉浸在与衡衍的对话中，完全忘记了自己其实还身处在梦境之中，并未真正醒来。

衡衍看着南宫皓月，若有所思地说道：“人与妖的寿命不同，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。无论我们如何努力，终究还是要面对与他们分别的那一天。”

南宫皓月听了衡衍的话，不禁低头沉思起来。他明白衡衍所说的话不无道理，但内心深处却又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。

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淡淡地回应了一声。

夜幕深沉，如墨的夜色笼罩着大地，一片漆黑。然而，皎洁的月光却如银辉洒下，照亮了前方的道路。

南宫皓月静静地站在夜风中，凝视着眼前的人。

他的声音细微得如同夜风中的一缕轻烟，在南宫皓月的耳畔呢喃：“天彻底黑了，趁着月光当照，去往彼岸吧，你的师兄师父都在等你。”

南宫皓月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，她看着眼前的人，那张面对死亡时却异常平静淡漠的脸庞，让她感到一阵无法言说的心痛。

“我出去了，世界就会崩塌，连带你一并消失？”南宫皓月的声音略微颤抖，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。

衡衍平静地点了点头，他的眼神毫无惧色，仿佛早已看透了生死。

南宫皓月的眉头紧紧皱起，他继续追问道：“在此之前，你看清我了吗？我是谁，由何人衍生？为何单单出现我一个人？”

南宫皓月的嘴角微微上扬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，她的声音依旧平静：“看清了，你是我的梦魇，是每日每夜折磨我的孤单群像。”

南宫皓月的身体猛地一颤，她没想到衡衍会如此回答。她凝视着衡衍的眼睛，试图从那平静的表面下找到一丝真实的情感。

然而，衡衍的目光始终坚定，没有丝毫的动摇。

最终，衡衍深吸一口气，缓缓说道：“你该走了，我看着你走。”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决绝。

南宫皓月缓缓地从石头上站起来，她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，仿佛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了一般。

她的目光直直地望向那片冰冷的海水，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迷茫和不安。

当她迈出脚步，朝着海水走去时，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，仿佛她即将失去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。

她不断地回头张望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，又或者是在留恋着什么。

衡衍站在不远处，他的身影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。

他微笑着向南宫皓月招手，轻声说道：“云黛，你就像那飘荡在天涯的闲云，自由自在，无拘无束；又似那罥绕在山间的烟黛尘岚，清新淡雅，超凡脱俗。愿你能如同这天地间的悠悠万物一般，尽情遨游于山海之间，一路顺风，吉祥如意。”

南宫皓月停下了脚步，静静地聆听着衡衍的话语。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，有感动，有不舍，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惆怅。

“凭君珍重，莫问归期。”

凭君珍重，来日再执心。

衡衍的声音再次传来，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，狠狠地敲在了南宫皓月的心上。

然而，她终究还是没有再向前迈出一步。她站在原地，任凭海水慢慢地漫过她的裙角，浸湿了她的鞋袜。

她的目光依然落在衡衍身上，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态，心中的眷恋愈发浓烈。

她一步三回头，每一次转身，都能看到衡衍那熟悉的身影。

他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灿烂，却也让南宫皓月感到一阵刺痛。

衡衍的身躯如同轻盈的羽毛一般，被那阵夜风轻柔地托起，仿佛夜空中闪烁的荧光，若隐若现，让人难以捉摸。

他的身影在南宫皓月的视线中渐渐模糊，最终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。

然而，就在衡衍的身影完全消失的瞬间，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却如同烙印一般，深深地印刻在了南宫皓月的脑海里，久久挥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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