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月。

沈清夏穿着一身白大褂，脚步轻盈地穿过医院大厅，向着电梯走去。

“院长好。”新来的实习医生跟她打了个招呼，得到了一份标准的点头、微笑两件套。

实习医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，直到这个身影消失在拐角处。

“别看了。”身边的医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，“人家老公瘫着归瘫着，感情可好了。”

“没有，不是……我在杂志上见过沈院长，她是我的偶像。”实习医生辩解道。

沈清夏坐电梯到十八楼，走进了紧挨着院长办公室的专门病房。

“院长好，我去打个电话。”护工一如往常地找了个借口，把空间留给了她。

病床上的男人已经醒了，正在用一种堪称怨毒的眼神盯着他。

“正好，今天能说的事情还挺多的。”沈清夏笑了笑，走过去坐在椅子上，慢条斯理地说起了话。

只有她在说。男人是没法回应她的，自从八年前就这样了。

“你这次真是睡太久了，连老太太去世都错过了。不过嘛，你这个身体状况，就是醒着也没什么用。

我？我没去。没人待见我嘛，我何必上赶着。你问我是怎么知道的？张熠就住你家对门，跟你讲过一次，还记得吧。

放心吧，我劝过她了，为你们搭上自由不值得，她不会再做什么了。

再说了，你家就剩下一个孩子，孩子有什么错呢？我看他也未必想做你的孩子，这两天跟他的新叔叔很亲啊，可能很快就要改口叫爸爸了。

最近药品进口政策有一些调整，以前给你用的那种药，以后可能用不起啦。分割遗产的话，你是没什么遗产的，治病都用掉了嘛。

别这么激动，对身体不好。给你看看你妈妈最后说了什么吧。清夏，我知道你对阿伟感情很深，可你还年轻，不如早点放下往前看，再找一个可心的……

你看，除了我，没人想让你活着。你怎么就混到这个份上了呢？怎么就没人想让你活着呢？做人有点失败啊，下辈子不要这样了。

你的药不多了。也不知道你是想早点解脱呢，还是想就这么活着。这么些年，话都说不出来，辛苦你了。

等你走的时候，我让张熠过来送送你吧。放心，她已经学好法律了，肯定不会对你做什么，就是来看看你。

还有什么想说的？星华最近不来看你了？她都知道了。事情就是这样的嘛，总会有瞒不住的时候。你儿子？我不会让他进来的。

护工还没回来啊。闲着也是闲着，我再给你看看你爸临死前说了什么吧。

清夏，算我求你了，别再给阿伟花钱了。你要是不解气，你毒死他，给他碎尸万段都行。老张家的根还在啊，你给一个早晚要死的人花钱有什么用，你得往前看……”

沈清夏有一个秘密，只有极少的人知道。

张明伟不是非得在病床上度过后半生。他坐起来的机会，是她亲手掐断的。

“保守治疗”的选择合法合规，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，都是如此。

天价医药费也是假的。

进口的药倒是真的，毕竟都存在药房，可能会有别的患者需要用。

只是那些药每次都由她专门拿过来，在她的口袋里，换成了只有她知道的东西。

换出去的药也没有浪费，她有处理的渠道，账目几乎万无一失。

搞这么复杂，原本是担心有人过来查。现在看来，那些人并没有这么深的心计，除了给她发发骚扰信息，倒也做不了什么。

更何况，她手里的底牌比从前更多了。只要没曝光在大众视野前，小范围的事态，她都有把握能压下来。

一个男人，一桩家事，和她手里掌握的技术相比，不值一提。

今后有的是人想要保住她。

“今天就这样吧。”沈清夏站起来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安瓶熟练地掰开，用一次性针管注入吊瓶里。

楼下的草木一片枯黄，树叶在风中打着转，一片片飘落到地上。

这是一个适合告别的季节。告别，然后时间走过一季，再迎来新的开始。

（全文完）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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